燎他們還沒進去, 族長他們就已經先聽到了風聲。

“族長，好些族人都去看熱鬧了，聽說少族長帶回來好多東西, 您不去看看嗎？”

“不去, 外頭的東西有什麽好的？還不都跟我們一樣？”

“才不一樣咧，望都叫外頭的人給治好了, 其他的東西肯定也不一樣。”

老族長無話可說，只能瞪著這個非要跟自己擡杠的人。

燎和望推著板車進了族地, 孩子們就圍在車旁邊, 指著露在外面的東西問這個是什麽, 是做什麽的, 那個又是什麽。燎倒是很有耐心的在給他解答。

聽說那白白的東西是墊在床上睡覺用的，幾個孩子還上手摸了一下, 結果因為他們玩耍的時候將手上弄臟了，這會兒一摸上去，棉花上就有了一個黑印。

“啊, 我……我這東西弄臟了。”

燎和望都看到了，確實臟了。很可信, 很心痛, 但燎只摸了摸那個孩子的頭, 說道：“下次不可以在這樣了, 不過這墊被雖然臟了, 但不影響使用, 沒事兒的。”

聽到燎這麽說, 小孩這才松了口氣，接著又用充滿夢幻的聲音說道：“我剛剛摸到了，可真軟。要是睡在這東西上面, 那該有多舒服啊。少族長，你怎麽沒有多換一些東西回來？”

旁邊也有其他人看向燎，燎解釋說道：“我知道這個東西好，可是他們還有很多其他的好東西，我也換了點別的東西回來，到時候給大家都看看，確定自己想要什麽，需要什麽，我們再合計合計能用什麽去換。”

這話一出，許多人都散開往家裏跑。

得叫爹媽出來看看，就那個被子，就好想要。別的都還算了，可睡覺本身就是一件享受的事兒，誰都想睡的格外舒服一些。

外頭的人可真的太會享受了，他們真的比不過。

等燎到了自家門口，那邊已經圍了許多人了，都是放下了手邊的事兒，奔過來瞅瞅少族長從外頭換來了哪些東西的。

老族長也好奇，但是他嘴硬，已經說了不去看了。

他只在門口張望著，見到那滿滿一車的東西，就震驚了。他怎麽記得，那會兒燎就只背了個小包袱就出去了？裏面也沒裝什麽好東西啊，竟然能換回來這麽多東西！

老族長撇撇嘴，覺得外面的人不可能這麽大方，肯定有陰謀。說不定，燎就是用族裏的好東西，換了一車垃圾回來。

他十分矜持的走出來，盯著那板車看了一會兒才說道：“打開給我瞧瞧，都換了些什麽回來。”

墊被和被子比較占空間，燎和望將墊被和被子拿下來，車上東西瞬間少了不少。接著還有紅薯、玉米、大米等糧食和一些外頭種植的蔬菜。另外還有幾匹棉布，加上采了棉籽沒有加工過的棉花。剩下的就是保溫壺、玻璃鏡之類的小東西了。

老族長十分自信，認為兒子換回來的肯定是垃圾。

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，他覺得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樣。外頭的人還是一樣的狡猾，給了這麽點兒東西，看起來是挺多的，但其實根本就沒有幾樣。

他正準備說教兒子幾句，說他還是太年輕，容易上當受騙，族裏對外面人的警惕那是血的經驗和教訓。偏偏他話都還沒說出來呢，就有族人上去摸了那棉花和棉被一把，果然很柔軟，蓋在身上想必十分暖和。

“少族長，你下次什麽時候出去？我們想要這個墊被和被子，要四個，不……這個東西得用什麽換啊？是不是很值錢？”

燎搖搖頭，說道：“也還好吧。”

燎也沒有想到，他帶回來的這些東西裏面，最受歡迎的，居然就是棉花和被子。幾乎家家戶戶都想要。當真，對於這種情況，最震驚的還不是燎，而是燎的老父親。

他以為族人的想法跟自己一樣，都是守著這片山，想要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的，誰知道一個被子就腐蝕了他們。

他也是這個時候才隱約的意識到，原來族人們都是想要過好日子的。從前是沒有機會，如今有機會了，當然不想要錯過。

老族長搖搖頭，忽然間意識到，自己可能是真的老了。他以前也沒有問過族人們的意願，就一廂情願的認為，他們的想法跟自己是一樣的。

原來並不是這樣的。

族人還在七嘴八舌的問燎和望一些問題。

幾乎都是問外頭人喜歡什麽，他們可以用什麽東西跟他們交換。

燎知道，這種交易肯定是用自己有而他們沒有的東西，他回憶著自己在那邊的所見所聞，想了想說道：“一些山貨他們很喜歡，像是菌菇、野果、草藥之類的。還有咱們自己的一些藥膏，外頭的人還很喜歡石頭，要是發現什麽與眾不同的石頭，說不定也能交換呢。”

那黑石頭，外面的人就很喜歡。

燎想了想，還是將黑石頭的事兒說了一下，說道：“我覺得他們很看重這個東西，下次若是撿著了，也可以拿去交換的。”

燎剛說完，一個族人便站了出來，咧著笑的十分驚喜，“真的嗎？前兩天我打洞，又發現好多黑石頭，外面的人竟然喜歡這個嗎？那我就用這個黑石頭去交換，換棉被、棉花、棉布。”

不是說那棉花還可以縫在棉布裏面，等天冷了，就可以穿在身上過冬了嗎？

燎取來一個小冊子，還有一支炭筆，這都是那個叫阿明的人額外贈送給他的。他將族人想要的東西一一記錄下來，做完之後才說道：“好了，等我下次出門，就幫你們問問。對了，你們若是想學漢話的，也可以報名，學習一下，將來說不定就能夠遇到呢。”

“漢話太難了。”

“就是，外頭好東西就由少族長出面換回來就行了，學漢話這樣的事兒，還是不了吧。”

面對這樣的提議，大家的積極性幾乎沒有。

燎有些失望，但也沒有多說什麽。畢竟，這樣的結果，他此前也有所預料。

等將登記工作全部做完之後，燎指著那邊的紅薯說道：“今今兒個就蒸一些紅薯，咱們嘗嘗味道，若是不錯的話，我出去跟他們談談，看看能不能引進一些種子來。”

燎還決定要去換一些紙張和炭筆回來，這東西記錄事情，實在是方便。

而望，在這邊的事情結束之後，就跑去找祭司了。

祭司看到望，微笑著點點頭，說道：“恢覆的不錯，看來神明還不想讓你現在就去陪伴他，並且賜予了你十分的幸運。”

望點點頭，說道：“您說的沒錯，我確實很幸運。”

“你現在來這裏，是想要做什麽呢？”

“我……我想學漢話，想學外頭的人的語言。”

他跟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，很了解燎。他看的出來，燎現在正在做的一些事情，等到將來燎成了禹族的族長，燎肯定會跟外頭的人加大交流的。他知道，燎的這個決定是十分正確的，所以他很支持。

而且，他養病的那個地方，實在是太叫人震撼了。他不想一天到晚只悶在族地了，他想出去看看，但不通外邊的語言，哪怕出去了，也只是一個睜眼瞎。

他原以為祭司會生氣，誰知道當他將自己的打算說出來之後，祭司只是笑了一下，看起來絲毫沒有生氣，反而帶著點鼓勵，“好，那你從今日開始，就跟我學吧。”

望心裏明白了，原來祭司大人，想法也跟燎差不多。

接下來的日子，禹族這邊，燎正在忙碌著，他將每家願意出的東西收集起來，再一一做了登記，想著到時候只每種東西取一點兒帶過去，若是交易談成了，他在回來拉東西。但這項統計工作，也著實費了不少時間。

而望則跟著祭司在努力的學習漢話。

另一邊，山莊裏面各項工作也已經趨於完善，因為糧食不太夠了，阿明帶著林大有下山去采購了一批糧食。

回來阿明就將自己在城裏聽到的消息跟謝辭淵說了一下。

“先生，我總覺得這兒還是太危險了。今兒個在城裏，聽說又有海寇上岸了。衙門根本毫無作為，海寇擄掠了幾個姑娘走了，還有一些漁民，他們辛苦打撈上來的東西，也都被搶了。聽說，還死了好幾個漁民呢。”

“衙門不管？”

“不管，聽說衙門跟海寇之間，也有交易呢。聽當地的百姓講，今年他們又得多交稅，什麽人頭稅、田畝稅、入城稅、壯丁稅……名目特別多，咱們這兒現在還是漏網之魚，但肯定會關註到這兒來的。”

他們這邊可有三百多個人呢，萬一那知府死要錢，非要上來收人頭稅，那有多少銀子也遭不住這麽盤剝的。

謝辭淵點頭說道：“行，我知道了。”

他們的莊子建在山腰腹上，想要爬上來並不容易，三百多個人裏面，還有一些是當初退下來的軍士們，所以自保之力還是有的。但他們的裝備太差。

果然，還是要開始打鐵了。

到時候，那些人講道理，他們自然也會講道理，那些人如果上來就動粗，他們至少得能夠反擊。

阿明離開之後，謝辭淵就從抽屜了抽出了一本小冊子。這是他出發之前，大伯給他的，裏面記錄的是遼東一系官員的基本信息。

此處真真是山高皇帝遠，而對於官員來說，這邊也屬於窮山惡水之地，來了此處，幾乎各個都是卯足了勁兒的撈銀子。

謝辭淵捏了捏眉心，將冊子放下，心也飄到了京城。

也不知道那邊情況如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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